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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终极名单:混乱的美军特战与三角洲部队与绿色贝雷帽的连环仇杀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要获得布拉格堡在国外死亡人员的信息要容易得多。第82空降师的两名士兵在阿富汗被路边炸弹炸死,另一名战斗工程师,在叙利亚的一次汽车翻车中丧生,共有三人在海外丧生。总而言之,布拉格堡肯定比坎大哈更危险。尽管胡德堡和布利斯堡也经历了多年的暴力事件,但布拉格堡内一年死了44人,这数字明显高于其他任何美国军事基地。


作者:Seth Harp      Apr 28,2021

被枪杀的三角洲

圣诞节前三周,北卡罗来纳州布拉格堡(Fort Bragg)基地外的松林里,一名猎鹿人偶然发现了一个枪战现场:一辆豪华雪佛兰科罗拉多在麦克阿瑟湖附近的一条土路上陷坑,在皮卡的车斗上和旁边的地上,有两个被枪杀的遇害者,地上散落着弹壳。

然而,现场并没有出现枪支,也没有第三者的踪迹,也没有枪手。从常理推断,三者必居其一。

躺在地上的男子是44岁的蒂莫西·杜马斯,他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右太阳穴。在生活中,他具备某种典型的美国人特征:一个臆想着成为特种部队的神经病,一个沽名钓誉的冒牌特战队员——为了摆谱或吓唬别人,就吹嘘自己是一名前突击队员。

此话半真半假,大家可以掺着听:他确实在陆军服役了19年,也在布拉格堡的第七特种作战群服役,但实际职务是一名财产登记官,是一名光荣的后勤中士。

相比之下,那个躺在卡车后斗上的死者,则有一串傲人的军事资历。

此人不仅曾被授予代表美国陆军特种部队资质的绿色贝雷帽,也曾参与过14次不同的部署任务,获得了数十枚徽章、臂章和奖章,更是美国最精锐的三角洲部队(Delta Force)的一员——37岁的威廉·“比利”·拉维尼二世是一名真正的顶级特战队员,在美国陆军最精锐也是最神秘的的特遣部队中担任军士长。

除了所有的游骑兵、绿色贝雷帽和海豹突击队都必须接受的基础训练之外,他还接受了破坏、爆破、人质救援、战术驾驶、撬锁和间谍交易技巧的训练,比如如何跟踪他人、使用秘密情报传递点和以掩护身份生活。

然而,他似乎是在睡梦中被杀的,胸部中了好几枪。身上只穿了一条在军队里被称为突击裤的紧身跑步短裤,尸体裹在一种被士兵们称之为“woobie”尼龙毯子里。这名特战老兵躺在自己的灰色雪佛兰卡车的后斗里。

尽管报告里没有提及发现毒品,但对于总部位于布拉格堡的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Joint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简称JSOC)来说,简直典得不能再典。

这档子事满足了一起毒品丑闻的所有条件,不出意外的话又是特种作战界的最新丑闻。拉维尼的亲朋好友们纷纷佐证他经常吸食可卡因,服用摇头丸,嗑药,酗酒。“一切都失控了”,他最好朋友的妻子劳拉·雷什卡尔说:“几乎每次我见到比利,他都被什么东西搞得神魂不定。”

发现尸体的第二天,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陆军官员向CBS透露,拉维尼和杜马斯在死亡时都因在布拉格堡贩卖毒品而接受调查,调查人员怀疑这是“一起因毒品交易失败而导致的双重谋杀”。 

特战部队在高压下的全面崩溃

近年来,检举者声称,在特战队员中,使用硬性毒品的现象很普遍。

2014年,一名叫安赫尔·马丁内斯-拉莫斯的海豹突击队队员在迈阿密机场被捕,而随身行李中有10公斤可卡因,随后他认罪。

2015年,前海豹突击队队员詹姆斯·马修斯在新泽西被拦下,而这位“骡子”拖着一辆满载价值140万美元大麻的拖车。

2017年,三名未透露姓名的海豹突击队队员告诉CBS,海豹突击队的多名队员在可卡因、冰毒、MDMA和海洛因检测中呈阳性,吸毒的问题正在“增长”。

2018年,前特种部队中士丹尼尔·古尔德和亨利·罗耶又被踢爆从哥伦比亚进口装满可卡因的沙袋。这串“光辉事迹”的列表要是打印出来怕是能承担布拉格堡一年厕纸需求。

为了应对这些已经被踢爆的和其他没有被踢爆的尴尬事件(包括被特朗普总统赦免的前海豹突击队员埃迪·加拉格尔),负责执掌全体特种作战部队的理查德·克拉克将军于2019年8月下令进行“全面的道德审查”。

这份于2020年初发布的报告主要性质就是写满了字的卫生纸,充满了关于改善领导力和问责制之类的废话辞令。当然,破船也有三斤钉,里面确实提到了特种部队中“一种不健康的权利意识”。

在五角大楼挂号的特种作战机构庞大而复杂,布拉格堡是其中两个最重要的部门的驻扎地:美国陆军特种作战司令部(U.S. Army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简称USASOC),下辖游骑兵和绿色贝雷帽部队。以及JSOC,军方的“黑色行动”部门。

在特种作战这条隐蔽又暴力的战线上,JSOC负责指挥各军种最精英的突击队,包括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第六分队和陆军的三角洲特种部队。这两个单位负责执行美国的大多数具备政治风险又很容易失败的任务,比如越境击杀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的首脑。

在过去20年旷日持久的全球反恐战争中,从积雪覆盖的兴都库什山脉打到尼日尔的沙漠灌木丛,JSOC的预算和自主权不断增加,其任务范围也不断扩大,不断增强着自己的影响力,越来越多的成员走上高位。它的基地设在布拉格堡的一个高度安全的院落里,已经成为“军中之军”。

绿色贝雷帽的马克·雷什卡尔(左有纹身这个)在一场莫名其妙的毒品争执中被他最好的战友比利·拉维尼(最右)枪杀,两人的女儿亲眼目睹了这场争执。几年后,拉维尼自己也死了,胸部中枪,被遗弃在自己的卡车后座上。

“实际上,与这个组织有关的一切都是保密的。”《无情的打击》一书的作者肖恩·内勒说,“它从一个非常边缘化的组织,变成了后9/11时代,一个每晚在世界各地执行十几个任务的组织。”

JSOC通常在战乱国家或不方便露面的冲突中执行这些任务,美国发挥不认账的传统艺能,而美国士兵则在一个“灰色地带”摸来蹭去。

”在那里,道德和伦理是旁观者的一厢情愿。只要任务完成,只要你的所作所为不为公众所知,也不为高层所知,一切都会顺利。”一位前绿色贝雷帽成员在联邦监狱里自述道,他因用军用飞机向佛罗里达走私50公斤可卡因而在狱中服刑。他还写道:“精英士兵可以接触任何他们想接触的东西:妓女、枪支、毒品,你能想到的都有。人们期望我们是清廉的,但我们也确实背离了国旗下的誓言。”

上文提到的事关特种部队的命案,也给当地的执法部门提出了难题。费耶特维尔有着美国最大的陆军基地布拉格堡,但它仍然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南方城镇,其历史最悠久的建筑是红砖砌成的,环绕着一座白色的钟塔,没有丝毫特色,所以很快淹没在折扣超市、得来速免下车汉堡、枪支商店和浸礼会教堂中。

杜马斯曾在北卡罗来纳州多次被捕,罪名包括制造恐怖威胁和假扮警察,但从未被起诉。拉维尼也曾多次设法逃脱起诉,这位更是重量级,疑犯有重罪,包括窝藏逃犯、在车辆或住所制造并持有管制药物,甚至谋杀。

2018年,拉维尼在一场莫名其妙的由毒品引发的争执中开枪打死了他最好的朋友,这名叫马克·雷什卡尔的绿色贝雷帽战士当场殒命。除了两个小女孩,没有人看到这场争执的具体细节。警察把他带到警察局,但他从未被逮捕或被指控犯罪。当晚他被三角洲部队的一些队友带回家。瓦斯镇(三角洲部队的许多现役和退休人员都定居于此)的一名警探黛安·巴拉德说:“他们是一个非常会保守秘密的团体,而且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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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出不穷的军人非正常死亡事件

但最直接的问题是,拉维尼一命呜呼,他清净了,却给布拉格堡的领导层带来了麻烦。陆军当局不愿透露这个基地里在2020年到底死了多少人,但拉维尼事件的拔萝卜带泥效应远超官僚预料。

最终布拉格堡力拔头筹,在全美基地死人大赛里以44人的战绩高居榜首。这比当年出过独狼枪手的胡德堡还过分。

2020年,胡德堡仅仅有28名士兵死亡,就导致国会展开调查,对该基地的“有毒文化”进行了全面起诉,并取消了大部分指挥链。迄今为止,众议院军事委员会似乎对布拉格堡(Fort Bragg)的类似情况视若无睹。

这一连串死亡事件始于2020年1月,当时一名19岁的德克萨斯州士兵的尸体在他的铺位上被发现,尸体已经处于严重腐烂状态。军方没有透露事故原因,一年后,调查仍在进行中。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一名年轻的俄亥俄州士兵身上,他是绿色贝雷帽的一名参选人,3月份他在军营里“失去反应”。

5月下旬,一名来自加州的21岁士兵在与其他6名伞兵战友露营时被杀——事实上是被砍了头。同样,这起案件中没有人被逮捕。

去年11月,又有一名24岁的德克萨斯州士兵被发现在他的床铺上“失去反应”,军方也没有提供更多的细节。到年底,布拉格堡发生了21起自杀事件,比美国其他任何一个军事基地都多。

布拉格堡则流年不利,拉维尼和杜马斯携手共赴黄泉仅三个星期后又出现死亡案例,一名分配到特种部队名叫基思•刘易斯的31岁军医开枪打死了他怀孕的妻子莎拉·刘易斯(一名随时会分娩的空军老兵)。

基思的母亲琳达·刘易斯(Lynda Lewis)说她的儿子早在2016年就应该被军队开除,当时他袭击了萨拉,并与费耶特维尔的警察发生了武装对峙。“他打电话给我说,‘妈妈,有把枪指着我的头。我伤害了莎拉,我的事业就毁了‘。我和他谈了很久。他终于放下了枪。”

”之后“,琳达说:“没有真正的影响,居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刘易斯所在的部队即第一特种作战司令部的发言人Dan Lessard少校则说,坎伯兰郡拒绝起诉,而且没有足够的证据提请军事法庭,但刘易斯确实受到了“非司法惩罚”,并被指示接受药物滥用和婚姻咨询。

问题依然存在。据萨拉的母亲朗达·菲利普斯称,2020年至少有两次类似事件。最后一次是12月11日,萨拉向刘易斯的部队报告,并告诉他们她担心自己的安全。萨拉的母亲说:“她给他的部队打过电话,因为他一直酗酒,还服用类固醇,要求把他撤回军营。但他们什么也没做。”

Dan Lessard少校则回应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确定12月11日的那通电话是否真的发生了。我们仍在调查中。”

两边扯皮之下真相无所适从,我们所知道的只有:12月22日,萨拉拨打了911,逃到了邻居家。刘易斯跟着她走了出去,一手抱着他们三岁的女儿,一手拿着枪。当萨拉猛敲邻居的门时,他开了枪。莎拉试图躲在邻居的车后面,他就把车也打烂了。就在她弥留之际,她三岁的孩子要么被基思放开,要么从他身边溜走,反正跑进了一名现场警察的怀里。若干支手枪指着他,警察大喊着让他放下武器,刘易斯朝自己的前额开枪自杀。

萨拉的姑姑说:“布拉格堡需要被‘炸掉’”。也就是说,需要处于审查之下。她在刘易斯的壁橱里发现了一桶用过的注射器,包括小瓶的丙酸曲司坦酮和醋酸聚波龙,这两种都是非法的合成代谢类固醇,会导致严重的情绪紊乱。

她不是唯一一个想知道答案的军人家属。“这真的很奇怪”,拉维尼的父亲老比尔说:“这样的事情会在布拉格堡发生,而似乎没有人知道什么。他们在掩盖什么。这就是我的感受。”

战争的赠品

布拉格堡是美国最大的军事基地和最精锐部队的驻扎地,如三角洲特种部队和绿色贝雷帽都身处其中。他们在美国的没完没了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中承担不成比例的作战重负。

士兵们经历的不仅仅是战争创伤和道德受伤,还有很多创伤性脑损伤,这会严重影响人的生理健康和心理状态,产生诸如健忘,记忆混乱,精神恍惚等问题。

2001年2月,比利·拉维尼为了得到免费的眼部矫正手术和买一辆新的越野摩托车的钱,高中一毕业就参军了。然后911事件不期而至,触发了美国历史上最长的战争,美利坚的帝国残阳也走入了下坡的后半程。“他爱上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并决定以此为事业”,他的父亲说。他父亲仍住在密歇根州偏远的上半岛,拉维尼在那里长大,热爱玩滑板和骑摩托车越野。

拉维尼在2006年加入了特种部队,成为了一名绿色贝雷帽队员,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平均每年要参加一次任务部署。在那些日子里,他的父亲总是不知道他在哪里。“索马里、伊拉克、阿富汗”,他说:“在2006年到2018年之间,几乎任何美国有事情发生的地方,他都在那里。”

到2012年,他参加了三角洲部队的超高压淘汰选拔,这次选拔淘汰了绝大多数应邀参与的游骑兵和绿色贝雷帽。

那年5月,他遇到了另一个来自北方的倔强乡下男孩马克·雷什卡尔。雷什卡尔是爱达荷州农村人,曾住在靠近加拿大边境的华盛顿州。他比艾维小两岁,最近刚完成了特种部队选拔,这是布拉格堡一个艰苦而又苛刻的项目,被称为Q课程。他们很快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更像兄弟”,雷什卡尔的姐姐妮可说。2018年2月,她和他们一起玩了三周。她和她的丈夫——一名海军潜艇兵,要搬到北卡罗来纳州,并在雷什卡尔的公寓里住了一段时间。“我哥哥坚持要我见两个人”,她说:“比利就是其中之一。”

妮可是一名灵气的体能老师,说拉维尼不同于她哥哥所结识的其他特种兵。“我很温柔”,她说:“我宁愿看到和平,而不是战争。比利的理想似乎和我的一致。他很温和,是我认识的那些特种部队成员中的一个异类。”

在公开的军队官方肖像照中,拉维尼的脸苍白而憔悴,就像一个刚剥开的鸡蛋。“这是一张可怕的照片”,妮可给出了不同的评价:“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在现实生活中,他更英俊——高大、秃顶,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他和我哥哥长得很像。”

在大多数照片中,雷什卡尔都留着胡子,浓眉大眼,身高6英尺4英寸,方下巴,浅棕色头发,肩膀上有纹身——这是他给妻子劳拉的第一印象。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喜欢他。”

两人都有年幼的女儿。拉维尼曾离过婚,有交往过一段时间的女朋友。雷什卡尔很喜欢担任父亲的角色。当他的小女儿告诉他必须穿裙子去参加茶会时,尽管雷什卡尔可能是个糙汉子,但他没有争辩。而是欣欣然出去买了一件符合他尺寸的裙子。

妮可和她的丈夫也有年幼的孩子。当能找到一个朋友或保姆来照看孩子时,五名35岁左右的父母就会到费耶特维尔的镇上去玩。“坦白说”,妮可说:“我、比利和马克都一起吸过可卡因。”

在多个场合,她还看到其他特种兵吸食可卡因。“还有几个人跟我们在一起”,她告诉我:“喝酒,开派对。每个人似乎都认识同道中人。他们都认识比利。”她还亲眼看到,有“两三次”,同样的四个人会切割并吸食白色粉末。

USASOC发言人泰格·雷恩斯福德上校没有回应有关三角洲部队成员吸食可卡因和MDMA的指控的书面提问,也不愿透露特战队员是否接受了毒品测试。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新闻官卡拉·苏勒斯上校也没有回答记者的提问。

雷什卡尔的母亲知道她的儿子有药物滥用的问题。她指责军队给他开了曲马多(一种成瘾的鸦片剂)处方。2017年,他在塔吉克斯坦的一枚路边炸弹中遭受了创伤性脑损伤。她告诉我:“当他回家的时候,你可以明显地看到他眼睛里无精打采的样子。”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雷什卡尔转向苯二氮卓类药物,然后是MDMA,然后是可卡因。他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告诉母亲,他和他的绿色贝雷帽战友们在执行不眠任务时,会吸食可卡因以保持清醒。“这就像服用抗抑郁药一样,”他会这样说。

“我说,‘不,因为这是不合法的,’”这位母亲说他酗酒的问题更令人担忧。“当他们吸食可卡因时,他总是表现得很稳定。当马基酒喝得太多的时候他就会失控。”他会盯着妻子说,“你知道我是个坏人,对吧?我以杀人为生。”

在十几次服役后,拉维尼依然受到精神创伤的困扰。妮可说,当他喝酒的时候,一种“没有灵魂”的表情会出现在他身上,“就像他在看穿你一样”。

他承认曾经杀过一名儿童兵。“‘他只是个孩子,’”她引用了他的原话。“‘但他有枪。’”

还有另一个让他特别困扰的清晰记忆:带着一只比利时马里诺斯犬(一种军队工作犬)走过一座被摧毁的城市的废墟,作为款待,让它吃掉死人破碎头骨里淌出来的大脑。

处于过劳死边缘的特种部队

自2014年以来,绿色贝雷帽已经几乎完全被捆绑在美国永无止境的阿富汗战争中,连轴转着来给美国政府擦政策漏洞的屁股,并维持美国已经撤出作战行动的假象。他们参与和目睹暴力,长时间远离家乡,以及对正义使命的幻灭,会使特种部队人员面临更高的风险,离婚、酗酒、滥用药物和愤怒问题也接踵而来。

危险的不仅仅是战斗创伤和精神创伤,而是创伤性脑损伤。他们可能花了100天的时间进行了40次突袭行动,在其中的15次突袭中,他们距离爆破的门不到10米,冲击波持续伤害他们的大脑。在若干次派遣之中,在炮火中呼叫空中打击,或者坐在被简易爆炸装置掀翻的装甲车上被摔得七荤八素,都会让他们的大脑经受震荡。所有这些都会产生累积效应。

 

妮可这样形容拉维尼:他的灵魂被“精神折磨”,而且比三角洲部队的其他队友更有思想、更内向。与他的伙伴们不同,拉维尼从不谈及自己多么英勇杀敌。他与雷什卡尔存在着巨大的政治分歧,雷什卡尔认为美国应该用核武器摧毁中东,然后就此了结。

“‘他们有一个不同的社会形态,’”,在回忆中,拉维尼会这样回答:“虽然我不同意,但我们不应该做我们在那里做的事情。’”

绿色贝雷帽之死

2018年3月,马克和劳拉带着他们的女儿去迪士尼世界庆祝她的五岁生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拉维尼和他的女儿。假期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

在女孩们的视线之外,雷什卡尔和拉维尼继续酗酒和吸毒。从死后的毒理学鉴定报告来看,雷什卡尔服用了安定、曲马多、摇头丸和可卡因。“这是他的最后一次狂欢,他正在戒毒。”

在返回北卡罗来纳州的8小时车程中,劳拉开车去接她的妹妹去罗利的机场。她的丈夫和拉维尼留在另一辆车里,开往费耶特维尔,两个女孩坐在后座上。

随后发生的事情从来没有得到充分的解释。军方进行了行政调查,以确定雷什卡尔是否在执行任务时死亡,但有关细节尚不清楚:

下午1点左右,拉维尼还在路上,就给劳拉发短信说,雷什卡尔有点偏执。他确信有人在跟踪他们。他认为汽车被窃听了。但当她用FaceTime给丈夫打电话时,他看起来非常正常,这让她得出结论,他们是在跟她开玩笑。她说:“这两个人总是会闹出些乱子。我从来不会认真对待他们的任何事情。”

下午4点左右,他们来到了拉维尼的家,这是一条空荡荡的死胡同尽头的一处千篇一律的家宅。雷什卡尔打开一辆本田雅阁汽车的引擎盖,发动机还热着,他开始拆卸汽车。这导致了他和拉维尼产生了肢体冲突,两人在车道上展开了摔跤比赛。然后拉维尼抓住了女孩们,把她们带进屋里,把雷什卡尔锁在外面。

两个女孩都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雷什卡尔的女儿告诉她的母亲和祖母:“爸爸因为比利叔叔锁门而生气。听到父亲叫她的名字,她走过去让他进屋去。“爸爸开始朝比利叔叔走去,比利叔叔开始朝他开枪。我看着爸爸,他好像在跳舞。他倒在地上,比利叔叔一直朝他开枪。当我爸爸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不行了。”

坎伯兰郡警长的副手赶到了现场。夜幕降临,郊区的死胡同被应急灯照亮了。拉维尼被送往市中心,但并没有在警察局待太久。他告诉县调查员,雷什卡尔拿着一把螺丝刀袭击他,让他别无选择,只能自卫开枪,据说这些行为是为了保护孩子们。后来,他又把这个说法告诉了雷什卡尔的母亲、妹妹和妻子。

这理由从表面上看并不令人信服。在雷什卡尔的尸体附近没有发现螺丝刀。尸检报告显示,他是被从多个角度射中的,包括背后中枪。妮可说,即使雷什卡尔拿着一把螺丝刀向比利进攻,“比利也不会忘记如何解除别人的武器。他受过三角洲级别的训练。”

负责这次调查的陆军军官指出,拉维尼的证词和收集到的证据之间有几处不一致,包括没有找到螺丝刀。最终,他在2019年3月11日的报告中总结道:“我认定(拉维尼)是不可信的。”

然而,当地官员对拉维尼的自卫声明表示满意。他没有被立案,拍照,也没有被带到地方法官的保释听证会上。他没在监狱里待过一晚。坎伯兰县发言人肖恩·斯温表示,他不知道拉维尼是否进行了药检,但他似乎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拉维尼从未被逮捕——一名仅仅是用自己的.45口径的手枪射杀绿色贝雷帽的三角洲队员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雷什卡尔的死被认定为“正当杀人”,但斯温拒绝透露调查人员是基于什么理由得出这个结论的;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没有回应询问信息的请求;治安官办公室拒绝与雷什卡尔一家分享关于这一事件的完整调查报告,斯温说这是部门的政策。

美国陆军刑事调查司令部(CID)也得出结论说,这起谋杀是出于正当的理由,并且出于同样的原因也拒绝公开报告。发言人克里斯·格雷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坎伯兰县对此案拥有“调查管辖权”,但CID彻底审查了所有证据,并采访了证人。格雷说:“CID拒绝任何认为调查不完整、不公正的说法。”

雷什卡尔的母亲塔米·马比在执法部门工作了18年,曾在加州、爱达荷州和内华达州做过调度员、狱卒和巡警:“我从来没干过侦探,但即使是我经历过的有限的犯罪现场调查活动也能帮助我得出结论——这些人都是狗屁。你为什么要放过一个谋杀犯?”

优等生的丑闻

近年来,海豹突击队(包括海豹六队)不断爆出丑闻,导致人们看到海豹们干出什么破事都不会感到讶异。而直到去年12月拉维尼的神秘死亡,三角洲特种部队才算是正式爆发出了一次丑闻,因为三角洲部队堪称联合特战司令部里的优等生,战绩出色,极少惹事。事实上,你必须仔细阅读大量的新闻档案,才能找到一篇关于这个单位的负面报道。这个单位的正式名称是美国陆军第1特种部队D类作战分遣队,也被称为作战应用大队。

 

尽管JSOC的预算分配会依据单位而调整,但根据报道,三角洲部队和海豹六队这种顶级成员的培训费用会达到平均每人200万美元的水平。这还不包括他们的精良武器和先进装备,而其余的单位则不可能享受这种待遇。

关于三角洲部队的人员数量也是机密,但两年前,一名曾参加过伊拉克战争的三角洲部队退役上校表明,该部队由大约250名作战人员和2000名支援人员组成。这位上校曾经参与选拔与评估课程的工作,除了优秀的枪法,他还会在潜在的新兵中寻找性格内向和艺术能力强的人。他特意挑选会演奏乐器或画画的人。

在公开的少数几张三角洲部队的照片中,他们的脸被打上马赛克或涂黑,身份被保密。在美国的军国主义形象中,由于神秘的特种部队崇拜,照片上的黑色审查条无疑赋予了三角洲部队一种不可言说的威望。像素化的脸部马赛克是特战队员逼格的顶点,大家对于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长发、浓密的胡须和脖子上戴的方格头巾。Tier 1级别的队员在官僚机构中享有如此之高的地位,以至于这些单位在文件里已不复存在。他们可以被称为是影武者。

巴拉德,瓦斯当地唯一的全职侦探,不认识比利·拉维尼。但她认识开篇那场谋杀案里的蒂莫西·杜马斯:“他把自己描述成一个绿扁帽特种兵,尽管他只是一个后勤人员。他有很强的个性,是个充满敌意的人。我总觉得他参与了一些非法的事情,比如参加某种犯罪团伙。我一开始以为是非法枪支之类的,因为他会谈论他能接触到的所有部件,以及他能得到的所有枪支。”

当时,巴拉德刚刚离开海军,还没有加入警察或成为一名侦探。2013年10月的一个晚上,杜马斯过来修电源插座,巴拉德明显觉得他在试图调情:“他想打探我丈夫的去向。我告诉他我们现在已经分居了。那时杜马斯立刻说,如果我想让我丈夫离开,他可以帮我料理掉这个人。他非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44岁的陆军老兵蒂莫西·杜马斯与拉维尼一起中弹身亡。执法部门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已知的嫌疑人。“他是个充满敌意的人,”一位曾在杜马斯租过房子的侦探说。“我不会轻易被人吓倒。但他吓了我一跳。”

她假装一笑而过,当杜马斯离开去五金店买零件时,她把邻居们叫过来和她坐在一起,还从卧室里取出了格洛克手枪,把枪插在沙发垫子下面。“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但这人着实吓人。”

在领英主页上,照片中的杜马斯看起来相当普通——一个壮实的中年黑人,剃着光头,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竖条纹的衬衫。他面无笑容,扬起眉毛,目不转睛地盯着摄影师。照相机的闪光灯使他的瞳孔通红。

他于2016年离开军队,在费耶特维尔经营了一段时间的夜总会,然后惹出了一连串的法律问题。他多次因私藏未上税的酒类、不归还租来的房产以及允许未成年人喝酒而被捕。但每一个案件的指控都被驳回了。

 

布拉格堡第82空降师的恩里克·罗曼·马丁内斯(Enrique Roman-Martinez)在与其他六名士兵露营时被斩首

 

层出不穷的凶杀案

无独有偶,在阵亡将士纪念日的那个周末,特勤兵恩里克·罗曼-马丁内斯(Enrique rome - martinez)失踪,当时他和六名伞兵战友在北卡罗来纳州海岸露营。几天后,罗曼·马丁内斯的部分遗体被冲上了沙克尔福德河岸,但在之后的半年里,几乎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最终,在12月4日,当局公布了尸检报告,毫无疑问是谋杀。根据验尸官的说法,罗曼·马丁内斯是被斩首的。人们只找到了他的头颅。显示有多处砍伤,下巴骨折,撕裂伤,颈椎骨折——他的伤不是鲨鱼或船只螺旋桨造成的。死因判定是他杀。

马丁内斯视力不好,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脸上挂着友好的微笑,是个温和的佛教徒。“当他们发现我弟弟的尸体时,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鱼把眼珠都吃了。”姐姐格里塞尔达说着哭了起来。她擦干眼泪:“就在不久前,联邦调查局对该地区进行了调查,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但我兄弟在五月被谋杀了。为什么要等到12月呢?”

“当他们发现我弟弟的遗体时,眼睛已经不见了。”

据CID透露,FBI也在调查杜马斯和拉维尼的死因,并主导了这起案件。2月2日,外勤办公室发布公告,向公众寻求帮助,以确定这两个人死亡前的活动时间表,以及他们是如何认识彼此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4月11日,就在美国新冠肺炎病例超过100万之前不久,杜马斯在温斯顿-塞勒姆被捕。这一次,他被控三项重罪:非法闯入、通信威胁和冒充执法人员,但所有指控都被驳回。6月20日,在迦太基,他在麦当劳被捕,因为他用一袋食物打了一名妇女。9月17日,他在费耶特维尔最后一次被捕,这次是因卖淫指控。这两项罪行都没有被起诉的记录。

随着2020年的疫情疯狂席卷全美国,随之而来的是一波全国性的吸毒和暴力犯罪浪潮,拉维尼也失去了控制。自从他杀了同伴,他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父亲在枪击事件后从密歇根赶来和他一起生活,他说:“我经常看到他在放空状态中盯着远方,思考着。7月4日,我带着儿子去布拉格堡看烟花。当烟花开始爆炸时,拉维尼跟所有人说必须离开那里。他看到了不好的东西。”

他父亲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是在感恩节。他听起来“有点正常”,但“焦虑”和“心事重重”。再过两个月他就有资格退休了。在经历了整整20年的军队生活后,他在37岁这个相对年轻的年龄就有资格获得一笔可观的养老金和终身福利。“他打算回家后在我们的土地上建一个小木屋,”他的父亲说。“这是我们谈论的最后一件事。”

拉维尼垂头丧气,为自己的杀戮而哭泣。“‘我是个怪物。我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之后,拉维尼的胸口上多了一个纹身,有马克·雷什卡尔名字的首字母M.L.,他去世的日期,以及“直到瓦尔哈拉”的字样。

犯罪现场的技术人员应该在12月2日拍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们掀开裹着尼龙毯子,看到拉维尼光着脚,光着上身,胸部中了好几枪。在次年一月下旬一个寒冷的夜晚,记者来到了他被杀的地方,树林里非常安静,甚至没有鸟叫。一轮橘黄色的太阳正落在一排排单调的松树后面。

一笔烂账

现在我们甚至不清楚2020年有多少士兵死于布拉格堡。在几个月的采证过程中,公共事务办公室最终披露了他杀和自杀的人数,但没有披露事故和疾病导致的死亡人数,其中包括吸毒过量。

基地的发言人乔上校表示:“特种部队发生的事情不在布拉格堡司令部的管辖范围之内,”但JSOC和USASOC都没有回应记者的多次置评请求。也不会讨论为什么士兵会在宿舍内“没有反应”的事件,比如19岁的Caleb Smither,他的尸体在被发现时已经严重腐烂,以至于不能举行一场开棺葬礼。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要获得布拉格堡在国外死亡人员的信息要容易得多。第82空降师的两名士兵在阿富汗被路边炸弹炸死,另一名战斗工程师,在叙利亚的一次汽车翻车中丧生,共有三人在海外丧生。总而言之,布拉格堡肯定比坎大哈更危险。尽管胡德堡和布利斯堡也经历了多年的暴力事件,但布拉格堡内一年死了44人,这数字明显高于其他任何美国军事基地。

枪声之后

2018年7月,在拉维尼强迫父亲逃离独立日烟花表演的时候,他致电雷什卡尔的母亲,请求她的原谅。不出意料,她挂断了拉维尼的电话,但后来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又给拉维尼发了一条短信,同意听他说完,条件是他们在雷什卡尔的墓地见面,在往生者的墓前讲清楚一切关系。电话那头的拉维尼半天没有作声,在双方经过漫长的寂静后,挂断了电话。

更新:在这篇报道发表后,美国陆军特种作战司令部的发言人就该司令部如何处理比利·拉维尼的法律纠纷向《滚石》杂志发表了一份声明:“由于他的服役年限,军士长拉维尼有权享受各种正当的法律程序保护。我们在拉维尼军士长死亡之时,针对被证实的不当行为采取了适当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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